坎城影展評審團獎《我想有個家کفرناحوم 》自私的生育等同犯罪行為
我叫讚恩Zain,我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家裡有很多的弟弟妹妹,我們擠在一個破舊的公寓裏面,屋子亂七八糟經常會有汙水淹進來,白天我要帶著弟弟妹妹去市場還有路邊賣蔬菜汁,一杯兩百五十元,我有一些表哥堂哥他們都被關在監獄裡面,我們有時候會去探監,探監前一天我會去藥房用處方箋拿止痛藥,回家之後和弟弟妹妹一起把藥丸搗成粉末,再用水把粉末攪和均勻,然後拿衣服泡到水裡面把水吸乾,我們會拿這些衣服去探監,哥哥們說這能讓他們過好一點,他們在監獄裡面一起關在一間房。
有的時候家裡缺了一些東西,我得到路口的雜貨店去拿回來,因為沒有錢只能偷偷的拿回來,那天在街上賣蔬菜汁的時候,我看到最大的妹妹莎哈Sahar汙穢的短褲上沾了鮮紅的血,我帶她到隱密的公廁裡面叫她把褲子換下來,用水洗乾淨,不能讓大人看到她下面再流血,鄰居有個妹妹就因為這樣被賣掉。
「你想被阿賽德帶走嗎?」我不要我的妹妹被賣掉,我把身上的汗衫脫下來,讓莎哈塞在下面,這樣血就不會流出來了,那天收攤回家以前我去雜貨店,偷偷的拿了一些女生用的尿布,我看媽媽都是用這個。
「阿賽德人不錯,他會給我餅乾。」
「他是個人渣。」
那天我去市場裝乾淨的水,回家就看到阿賽德和他爸在我們家跟我媽爸在客廳,一定是莎哈下面流血的事情被爸媽知道了,阿賽德他爸是我們的房東,我質問媽他們在做什麼,她只叫我不要搗亂、不要出糗,我要進去把他們趕走,如果你不去說我就自己說,媽媽就叫我不要搗亂,她說她保證他們沒有在討論什麼交易,我從門縫裏面看到莎哈穿的很漂亮還畫了口紅,我叫她出來。
「把那擦掉,你看起來好噁心。」
事情被發現了,莎哈會被帶走,我看到爸媽在收拾莎哈的行李,她會被帶走,就像雜貨店的東西一樣被買走,買去當別人的老婆,我不要她被買走,那天我更努力地叫賣蔬果汁,隔天早上我帶著一包垃圾袋和幾包垃圾到雜貨店去,拿了一些水、餅乾、衛生紙和女人用的尿布塞到垃圾袋裡面,再拿著自己存的錢跑到公車站要買通往其他地方的車票。
「請問一張票多少錢?」我躡手躡腳地回到家裡,輕輕地把莎哈搖醒,叫她快點換衣服,我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她問我去哪裡,我說你等一下就知道了,我把那包用藍色垃圾袋裝的家當拿好,準備下樓,卻遇見了媽媽,我抓著莎哈的手想往樓下衝,結果媽媽使勁把我們推開,她對我拳打腳踢,我也奮力反抗,但她的力氣和身體太大了,我只能把莎哈護在我身後,我不要,我不要讓她被他們帶走,我不要,莎哈也說「我不要跟讚恩分開。」媽媽彷彿沒有聽見,把我推開就想把莎哈拉走,但我很快又拉住莎哈的手,往樓上扯,不要把她帶走,不要,不要把我妹妹賣給別人,莎哈哭喊我也大叫,爸爸聽見了聲音跑了過來,打了我一拳,好痛,我不能跌倒,我要拉住莎哈,不要讓他們把莎哈帶走,爸爸把莎哈高高抬起來,高到我手勾不到的地方,媽媽拿著行李也跟著我樓下跑,我追在後面,莎哈被爸爸丟到車上,她一直哭著說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從媽媽身旁穿過,我幾乎碰到她了,我可以把她拉下車,我可以帶她走,她不用被帶走,這時車子已經發動,媽媽的行李都還沒全部丟上去,爸爸就把車開走了,我在後面追,我一直跑,我沒發現自己眼淚在流,車子愈走愈遠,我看不清楚,我停了下來,莎哈被帶走了,莎哈不會再回來了,媽媽對我說:「讓她走吧。」
「一千元。」
「如果我讓我妹坐在我腿上,你可以只收一千元嗎?」
「你妹在哪裡?」
「在家,我待會就帶她過來。」
「可以,你去帶你妹妹吧。」
我回去提了那袋垃圾袋,自己往公車站走去,上了車,離開家鄉,我不曉得我要去哪裡?我能夠去哪裡?去貝魯特,那是個大城市,我也只知道那裏,我在公車上遇見了一個老人,他穿著蜘蛛人的衣服,我曾在街上看過蜘蛛人,我聽說過蜘蛛人的故事,他是蜘蛛人嗎?蜘蛛人那麼老嗎?他是誰?
「我不是蜘蛛人,看起來有點像,我是蜘蛛人的兄弟,他胸前不是有一隻蜘蛛嗎?我胸前有一隻蟑螂,我是蟑螂俠,蟑螂俠聽起來也不錯吧。」老人有點瘋瘋癲癲也破破爛爛的,他下車了,在一個遊樂園,我看著摩天輪在那裏緩慢的旋轉,我也下車了,我跑到遊樂園裡面,那個遊樂園都沒有人,可能是沒有營業,遊樂園空空蕩蕩的,遊樂設施都沒有在啟動,我好餓,我在餐廳遇見了一個婦女在打掃,我問她,老闆在嗎?
「你找他做什麼呢?」
「我要工作。」
「你叫什麼名子?」
「我叫讚恩。」
她是Rahil,她去廚房拿了一點食物給我,然後繼續打掃。我餓了,我好餓,吃完了之後我在空無一人的遊樂園迷走遊蕩,踏在那些掉漆的巨大玩偶上面,我遇見了老闆,我告訴他我什麼都能做,我能拖地掃地也能搬運東西,但他只是對我搖搖頭,我得工作,工作才能活下去。
我躺在摩天輪裡面睡著了,到了晚上遊樂園開始運作,那個老伯仍然穿著蜘蛛人的衣服在遊樂園的門口抽著菸一邊招攬客人,遊樂設施開始運作起來,看著摩天輪旋轉,我好渴,我跑到街上,街上有很多小攤販。
我問他們能不能讓我工作,我問有沒有缺工人,我問他們飲料多少錢,我問他們有沒有食物、有沒有水,後來有個好心人買了一杯飲料給我,我還是拿了,我走回到遊樂園,遊樂園要打烊了,我想著晚上該在哪裡過夜,我看到了Rahil從廁所走出來,她推著一個菜籃,用布蓋著,裡面有東西在動,那是她的孩子,一個小小的黑黑的,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的嬰兒,我跟在她後面,她沒說什麼,我就跟著她回家,她住在一個鐵皮屋裡面,屋裡沒有其他人,她幫我和小嬰兒,還弄了東西給我吃,自己在旁邊餵奶,屋子很安靜,讓我睡在她的椅子上,我看到她在把賺的錢偷偷藏好。
隔天早上她讓我在家照顧孩子,而她把母奶擠好放在冰箱,叮囑我要餵尤納斯兩次,那是小嬰兒的名字,不能讓他哭不然鄰居會罵人,我就在家陪他玩,幫他換尿布餵他喝奶,餓了家裡有餅乾可以吃,有乾淨的水可以喝,晚上Rahil下班後就會回來,她會準備晚餐給我們吃,現在我又多了一個弟弟,一個小小的,會隨著節奏跳舞的弟弟,我在那個家住了一段時間,生活也沒有什麼狀況,一切都順利,Rahil很努力專注在工作賺錢,我把小孩照顧好。
有一天Rahil說要打電話給回家給她媽媽然後去逛逛假日市集就回家,可是那天晚上她沒有回家,一直到隔天早上她都沒有回家,尤納斯餓了一直哭,我餵他吃餅乾,抱著他出門,循著路回到遊樂園到她工作的地方找她,老闆說前天下班之後就沒有看到她了,我問了他假日市集的方向,我抱著他又走了一段路去市場,尤納斯餓了一直在哭,有一個攤位的老闆Aspro認得尤納斯,他買了東西給我們吃,老闆說她和Rahil很熟,但是這幾天也都沒看到她,我們在市場也沒找到她,我帶著尤納斯回家了,也許Rahil也已經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我跟洗車場的哥哥借了水龍頭,在那裏洗澡,洗完之後回家。
沒有,家裡沒有人,沒有晚餐,我把能吃的東西都找出來,撐了幾天,但尤納斯還是餓,餓了就一直哭,我想辦法從雜貨店找東西來吃,要想辦法活下去,後來我找到了身上帶著的處方箋,我拿著到藥局拿藥,跟以前一樣,就說是爸爸媽媽生病很嚴重或者腿斷了沒辦法自己來拿,我就把止痛藥搗碎泡水,一罐一罐的藥水,我用偷來的滑板堆著尤納斯去夜晚的暗巷賣這些藥水給路邊的大人,就跟我以前賣蔬果之一樣,一瓶一瓶賣,一杯一杯賣,但後來屋子的水也沒了、電也沒了、藥也沒了,Rahil還是沒有出現沒有消息,最後連房子也沒了,房東換了一個新的鎖,把我們的東西丟到屋外去,我帶著尤納斯到市場到街上,找一個能夠容得下我們的地方,我在市場賣破銅爛鐵時遇見了一個賣花籃的女生,她說她在存錢,存到了錢馬上要去瑞典了,我問她要怎麼去,她說Aspro可以有辦法,Aspro就是認識尤納斯的老闆,我問他要怎麼去,他說需要錢,他又說他可以幫尤納斯找個更好的家,他說之前就有跟Rahil談過這件事情,如果我把尤納斯給他就給我五百美金。
我帶著尤納斯離開了,我帶他到大馬路口,把他丟在那裏,跑到一旁,看他,我希望能有好心的路人來帶走他,他跟著我已經餓太多天了,我等了好久,都沒有人來,大家都只是匆匆經過,不在乎這個黑黑的嬰兒。
尤納斯沒有哭鬧,他看著我,我帶他回去找Aspro,我紅著眼睛拿了那四百美金,少一百是因為要幫我處理去瑞典的錢,Aspro說他要我的身分證件,或者是任何證明我身分的文件,我放在以前的那個房子裏,我得回那個屋裡去拿,我搭上公車,經過了遊樂園,往那個屋子的方向,不曉得我離開多久了?
屋子門沒鎖,爸爸在裡頭睡覺,我翻找抽屜要找自己的文件,我不上過學校,認識的字都是我在大街上學來的,我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文件在哪裡,媽媽回來了,她看到我打了我一巴掌,我沒有理她,我回來本來也不是要回來看你們的,我只是要找文件,我爸聽到我要找文件,突然拿了一大堆紙張出來。
「你要文件?我有一大堆文件!這是打仗的、這是難民的、這是家裏的、這是醫院的」他說:「帶來悲傷消息的文件。」
「什麼消息?發生了什麼事?誰在醫院?」我問。
「什麼都別說了!誰都不許說!」媽媽氣憤地說。
爸爸在哭泣,弟弟妹妹臉上帶著恐懼和悲傷,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是莎哈出事了,那個人渣害死了莎哈,那個禽獸不如的敗類,我拿起了一把刀,衝往大街上。
「讚恩哈吉,你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裡嗎?」法官問我
「我知道。」我意志堅定的說。「我要控訴我的父母」
他們就站在旁邊。
「你要控訴他們什麼?」法官說。
「控訴他們生下了我。」
談起黎巴嫩大多數人想到的就是戰亂、恐怖份子。黎巴嫩位於地中海的東側,首都貝魯特就是一個海港,其國土只有台灣的三分之一大,人均收入也大約是台灣的三分之一,黎巴嫩北接敘利亞,因為這幾年敘利亞內戰接收了很多的難民,而西南方則由真主黨控制不時與以色列因國境問題駁火,雖然處於戰火的餘燼之中,但去年首度以《你只欠我一個道歉L'insulte》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今年又以本片獲得坎城影展評審團獎,再度問鼎奧斯卡。
而這部電影的片名کفرناحوم是阿拉伯地區的一個地名-迦百農Capharnaüm,是希伯來文Kephar Nahum希臘化的拼音,意思是「那鴻的城」。迦百農是一個聖經裡面重要的地點,根據新約記載,因為不受歡迎耶穌離開拿撒勒之後,就往迦百農去,並且在這裡建立了一個佈道的根據地,在這一帶實踐了許多神蹟,且近年來根據學者考究確定迦百農就是在黎巴嫩南方一個名為迦利利湖的北側,考古團隊並且在此處確實挖掘出許多重要的歷史文物,我認為這個電影名稱具有多重的象徵,他明確指出以色列和黎巴嫩發生衝突的地區,因為國際的衝突造成許多人民無家可歸,多年來的戰亂死傷更是不計其數,此外在歷史上迦百農作為西元前耶穌佈道的起點之一,當時的基督徒因為遭到迫害團結一心,上帝教導人民要愛護彼此,而現在即便已經過了兩千多年卻仍因為宗教的因素導致政治上的分歧,彼此仇視與殺害,如果耶穌仍在迦百農他會做何感想?而在情感上迦百農象徵著耶穌展現神蹟的地方,對應的是這部電影裡面,沒有神蹟,只有現實無窮無盡的痛苦,承擔一切的男孩卻彷彿是天使加百列。
我必須再次強調,這個男孩承擔著一切無窮無盡的痛苦,身為一個相對優渥的觀眾,絕對會在看這部電影的過程感到不忍與疼痛,電影是如此的直接的把現實中的悲慘狀況呈現出來,我們只能凝視著他獨自經歷那些超越他所能承擔,甚至是我們所有人都難以承受的苦痛,而無法幫助他,雖然電影片長只有130分鐘,我卻覺得這部電影如此漫長彷彿過了好幾世紀,中間數度因為流淚而闔上雙眼,無法直視這個沒有終點的現實苦難。
「我的生命像是一坨爛泥,比我腳下的鞋子還要骯髒。」這句台詞我上個月才在長達四個小時的《大象席地而坐》中看過,兩部電影都展現出了人生的絕望與痛苦,但相較之下,這部電影少了詩意的美感與充滿哲理的台詞,這部電影更加直接的把痛苦搬演在觀眾面前,要你直視我們總是用美好的謊言欲蓋彌彰的現實,同樣談論絕望,《我想有個家》更具有說服力也更撼動人心。
電影的前半段,讚恩生活在一個亂七八糟的家庭裡面,他為了家庭偷竊,盡己所能地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這讓我想到同樣是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並且獲得同一屆坎城影展金棕櫚獎的日本電影《小偷家族》,同樣是家裡最大的長兄要保護妹妹,導演是枝裕和用拼裝式的家庭去講述一個社會底層人物的悲劇,不過這部電影去掉了那種日本電影一貫的潔淨美感風格,且幾乎沒有展現出任何人性溫暖的光輝,更多的是接近紀錄片般的視角,《我想有個家》完全以男孩為主體,他沒有什麼太多的台詞,他聰穎良善卻必須在現實存活而放棄純真,電影中他試圖保護他妹妹,以及他猶豫要不要把尤納斯交出去的那兩場戲,他幾乎盡了自己的全力,一個超越十二歲男孩所擁有的勇氣去對抗這個毫無希望的世界,我完全無法相信他是在演戲,我從他的雙眼裏面看見了真實毫無虛假的靈魂,讚恩的悲傷、讚恩的無力、讚恩的痛苦與善良完全沒有保留,導演就像是在拍攝紀錄片一樣,拍攝著他被社會逐步擊倒的過程,從頭到尾,他沒有說出「這是你們逼我的。」「這世界太殘忍」這類煽情的對白,他冷靜真實的表演,成為這部電影的靈魂,而他也以此片成為土耳其金橘電影獎最年輕的影帝,其實這個角色就是他,他叫做贊恩阿勒費亞Zain Al Rafeea,2002年生在戰亂頻仍的敘利亞,淪為難民以後中斷了學業,為了生活他十歲就開始打工,當送貨員臨時工賺取家用,2016年在街頭被導演娜迪拉巴琪Nadine Labaki發現,事實證明導演的眼光銳利而正確,電影中的讚恩面對種種痛苦,甚至最後入獄他都不曾放棄自我,電影結尾前好幾顆鏡頭讓光照射在他臉上,我們不敢相信他仍是那個純真的男孩,一個笑起來像是天使的十二歲男孩,根據新聞報導,因為這部電影引起了全球的關注,讚恩的生活得以改善,在去年年底全家人已經移民到挪威。
這部電影極度寫實的紀錄片風格,展現出故事的真實性的效果,讓觀眾能夠相信這個悲傷的故事不是虛構的電影劇本,這個故事只是一個縮影,在現實世界裡可能還有更多更悲慘令人心碎的真實案例,我想導演用電影傳遞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訊息給觀眾與世界,墨西哥裔的金獎導演艾方索柯朗的電影《羅馬》不僅入圍了奧斯卡最佳外語電影,也是今年全球具代表性的國際影展及電影獎項的大贏家,故事同樣處理的是家庭問題,《羅馬》中一個中產家庭的幫傭未婚懷孕,而她的雇主願意幫助她接納她,也許現實中也有那種願意幫助女傭的善良雇主,但我們心照不宣都知道那是極少數的情況,大多女傭如同這部電影中衣索比亞的非法移工Rahil一樣,她不是自己逃跑就是被趕出去,被遣送回國,幸運的話可能可以跟小孩生活在一起,但許多小孩都會被迫跟父母分開,相較於羅馬中的長鏡頭和有那輛動畫合成的飛機倒映,《我想有個家》裏頭有的是一樣純真的小孩,導演不忍心丟下一個良善的答案給這部電影,她選擇了一個可能具有爭議也衝撞宗教、體制及價值觀的結局,更為明確且每個人其實都做得到,對於生育更加謹慎,對於孩子更為注意,導演挑戰這個世界既定的價值觀,這已經遠遠超過一部電影的能量,她開闢了一條沒人願意走也沒人敢承認的正確道路。
「我懷孕了,你就快要有弟弟妹妹了。」
「我感到很痛心。」讚恩說「你們簡直禽獸不如。」
無獨有偶,今年年初在印度有一位男子斐爾‧薩姆Raphael Samuel,向當地法院提起告訴,控告他的父母「他們未徵得同意就把我生下來。」,而他身為律師的父母也發表聲明願意以被告的身分出席法庭與兒子辯論,「如果他真的能以邏輯理性的方法指證我有罪,我願意承擔責任。」不過印度地方法院表示他們傾向不受理這起案件,事發後Samuel接受BBC訪問時也承認父母當然不可能事先徵得孩子的同意,但他強調自己想把『不需要生孩子』的想法傳遞出去,而他也同時提到他自己是「反出生主義」(anti-natalism)的支持者,根據地球圖輯隊的報導,最著名的「反出生主義」學者是南非開普敦大學的哲學系系主任大衛班奈特(David Benata)教授,他曾在2006年發表<Better Never to Have Been: The Harm of Coming into Existence>一書,文中以形上學的方式說明人類在存在(也就是出生)以前是無喜無悲的狀態,但如果存在(出生)他就進入生命的不確定,「且每條生命都包含了一大堆壞處,比人們一般所想的還要來的多。唯一能保證某人不會受苦的方式,就是確保這個可能出生的人永遠不要真的成人。」他並且到各地演講,強調人類低估了世界有多爛的想法。當然許多人對於「反出生主義」相當反對,原因是降低生育力不僅危害國家勞動力,甚至可能造成人類的滅絕,但人類滅絕有什麼不好嗎?Samuel說:「人類的存在沒有意義,有這麼多人在受苦。如果人類絕種,地球和動物們會更快樂,他們肯定會變得更好,而且不會有人受苦。」
我不確定我說到這裡有多少人願意繼續讀下去,我必須先承認自己也許某種程度的「反出生」,即便我是在今天才知道有這個詞彙,你們當然可以提出許多理論證明我是錯的,證明世界有多美好多值得去愛去活著,但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停下來,思考一下,我想問的是:
「你為什麼要生孩子?」
答案可能千奇百怪,但絕對不會是為了孩子,所以其實生育是為了自己,是自私且殘忍的,用孩子來滿足自己對於理想家庭的想像,也許是源於私慾或社會價值或道德標準或宗教信仰,都是有可能的,但反正不是為了孩子,既然如此為什麼孩子必須承擔這些呢?『因為我也是這樣長大的』?『因為孩子是世界的希望』?在去年的國片《誰先愛上他的》裡面,有一段男孩宋呈希問他媽:『為什麼你是我媽媽?』邱澤先是要出聲喝斥制止他問的問題。
接著,謝盈萱飾演的媽媽劉三蓮說:『對阿,我也好想知道為什麼喔?』
美國印第安那州政府在去年十二月在消防局和警察局等機關外頭設置了七個「棄嬰箱」,這樣的棄嬰箱不僅有恆溫功能且會在嬰兒被放入時立即通知附近的警局,警方要在五分鐘內做後續處理,美國從2016年開始出現類似的設施,在各州都有相關法案在推動,但也引起許多爭議,提倡者認為這是最後一步,能降低虐嬰及殺嬰的案件,反對者則認為這麼容易棄嬰會造成更多不負責任的父母,不管贊同或反對,我們都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也都希望他能順利平安健康的長大,但仍有太多傳統的社會價值錯誤的鼓勵生育,不僅造全球人口過剩,環境面臨巨大的浩劫,因為資源有限的關係人類彼此的衝突也與日俱增,而真正希望大量生育的就是那些需要大量勞動人口的資本家。回到台灣來說,這幾年頻繁的鼓勵生育,卻沒想過社會的福利、教育資源、環境是否適合人類成長生存,法令嚴格的規定及傳統價值譴責墮胎,導致許多年輕爸媽一代又一代的複製悲劇,在這部電影裡面,導演提出了果斷明確的答案,那就是節育,不是完全不生,但至少要想清楚自己能給孩子什麼再生,而不是為了生而生,這樣只會讓每個來到世界的天使墮落成為惡魔。
我自己認為一個生命的問世絕非是一個草率的事情,絕對不是先懷孕生下來了再想說要怎麼養怎麼教的事情,一個孩子的問世就是一個生命的受苦,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給他幸福快樂的人生,那生育根本造孽,自私草率的生產等於是犯罪行為,除了透過節育和墮胎防止悲劇重演,我也曾想過更為理想的方式,雖然相當專制也很極端,但也許能有一種世界,是每個人出生來到世界是沒有生育能力的,透過手術或藥物做結紮,等到他達到法定的生育年齡,經過了經濟、教育、心理狀態的評估過後才能生小孩,我想像在那樣的世界裡,也許不會再有孩子說:「我想有個家。」
這部電影確實相當的疼痛,讓人看了非常不舒服,但我其實沒有覺得電影有誇飾現實的情節,導演只是把黎巴嫩或者說世界各地都正在上演的悲劇如實的描繪在電影裡面。才女導演娜迪拉巴琪(Nadine Labaki)1974出生於黎巴嫩貝魯特,2005年二十八歲就獲得坎城影展駐展計畫完成了首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長片《焦糖人生Caramel》,入圍坎城影展導演雙周及獲得全球觀眾的喜愛銷出六十多國的版權,更在母國黎巴嫩刷新票房紀錄,成為影壇新星,《我想有個家Capernaum》是她第七部長片作品,有別於過去幾部作品走主流輕鬆趣味的商業路線,她為了這部電影耗費三年實地走訪難民營、監獄及以黎巴嫩邊境採訪考察,以寫實報導性的故事,完成這部賺人熱淚的警示之鐘,而她在片中也親自演出飾演了讚恩的辯護律師,雖然不是主要角色,但確實代表著一個關懷者與人權鬥士的象徵。
─10/10─
《我想有個家》這應該是我少數給出滿分的作品,這部電影讓我想到了好幾年前看過的一部拍攝敘利亞難民的紀錄片《行過天堂之火》,觀看過程同樣的痛苦悲傷與無助,還有一開場的法庭戲就勾起了我前陣子在二二八國家紀念館看的《你只欠我一個道歉قضية رقم ٢٣》同樣是黎巴嫩電影,能直接讓人喚起記憶的符碼,就如同文章所寫的我先後想到了《小偷家族》、《羅馬》、《大象席地而坐》,但在我心中這部電影的震撼遠勝過這三者,雖然我知道他應該不可能拿下今年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畢竟他的觀念絕對衝擊了傳統的宗教信仰,與西方主流政治意識也不同,但得不得獎以不影響這部電影在我心中的地位。他想要拯救的莎哈、不願放尤納斯,如同他不願意放棄拯救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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