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女孩The Danish Girl】愛，不只一種樣貌。

　　該從哪裡說起才好呢？李奧納多的小金人可能不保了。

　　英國導演湯姆霍伯Tom Hooper早年為倫敦電視劇導演，2010年【王者之聲The King's Speech】入圍奧斯卡與金球獎多項提名為他打響知名度，2012年更挑戰知名百老匯音樂劇【悲慘世界Les Misérables】口碑與票房都有受到很大的歡迎，以此可以發現他慣於拍攝文學作品翻拍之電影，以及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為故事背景的真人真事，【丹麥女孩The Danish Girl】是他的第五部長片，改編自大衛．博雪David Ebershoff於2000出版的同名小說，而故事內容則是描寫二十世紀的畫家莉莉·艾爾伯的真實故事，雖然看似古典的題材卻含蘊了新穎而前衛的思想內容。

　　埃納爾．偉格納Einar Mogens Wegener出生於1882年的丹麥，年輕時便成為一個善於繪畫故鄉沼澤的風土景貌的知名畫家，在當地的藝術界頗負盛名，其妻子葛瑞塔Gerda Gottlib也是一名畫家，熱衷於創作人物肖像畫，有一回她正在幫一位芭蕾舞的舞者畫作，但因舞者失約而請丈夫暫時幫忙作為模特兒，Einar深愛妻子而答應了，但當他看見細緻的白色絲襪以及高跟鞋時稍稍愣了一下，緩緩地克服自我把那雙絲襪給輕輕地套上，並穿上鞋子擺出妖媚的姿態，這一切行為讓他的心靈有了巨大的感知轉變，艾納爾Einar不喜歡社交活動的場合，甚至是自己畫展都逢場作戲都讓他悶悶不樂，他深愛畫畫和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Gerda則喜歡熱鬧，因此有一回她邀他去一場宴會，並打趣的要艾納爾Einar穿上女裝化身為莉莉Lili，宴會上神秘的莉莉Lili被許多人關注，每個人都驚訝著這位女性的美麗，那天之後艾納爾Einar發現莉莉Lili不只是一個被虛構出來了人物，他發現自我擁有不一樣的面貌與可能，爾後艾納爾Einar便時時以Lili的身分外出，這對葛瑞塔Gerda而言是個意外的衝擊，她以為她的愛情會因此崩解，但想不到有一天她帶著複雜的心情與眼淚畫下了莉莉Lili，這一幅畫讓她獲得前往法國的機會更因此身名鵲起，儘管如此，無論是她還是艾納爾Einar或者是莉莉Lili對於自我和他者之間的關連與位置都是迷惘而痛苦纏繞不安。

　　電影題材與角色轉換讓許多觀眾與戲迷熱切討論，艾納爾Einar對於性別和自我的認同難分難解，性別意識是一種社會化的過程，從出生那一刻開始，我們被劃分成男的女的，取不同的名字，穿不同的衣服，做不一樣的事，愛上該愛的人，當一個別人認為正確的自己，但我們自己有想過嗎？理所當然未必真的那麼理所當然，社會文化透過教育與政治正確去塑造我們的人格，我們總是習慣從他人的眼中檢視自己，但自己眼中的自己，也許善於掩飾或者裝扮，武裝成一個性別正確的人，溫文有禮顧及家庭及事業，不過世界充滿無限可能，電影中以莉莉Lili和艾納爾Einar的交錯對話試圖表現更深一層的心理問題，表面上只是性別認同的歧異性，但即便剝除掉性別的標籤還有更多我們被社會化的性格也面臨了同樣的危機，有時你以為你已經是自己最能接受的狀態了，也許還有更多的可能你沒時間去想或者你不願去思考與面對，只是持續假裝為了保持那樣的正常與安全，＂成為自己＂在人類文明的社會日漸困難。

　　艾納爾Einar其實在第一次穿上絲襪時就已經發現自己內心對於性別轉換的渴望，她奔到舞團的更衣室裡對著鏡子前表現出自己所嚮往的樣子，卻依然試圖欺騙自己那只是暫時的狀態，外界更給予她那是不正常的價值觀，但其實他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明白了莉莉Lili的存在，那就像是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寶藏或是秘密，曾經以為自己就這樣把他帶進棺材中焚化或者埋葬，但它只需要輕輕一碰就會活過來，因為他本來就是活得，表象只是用盡全力想說服自己維持住的謊，那個謊言之巨大連自己也難以想像，五歲之後的人生，繪畫愛情交友家庭與事業，有什麼是真的呢？

你我又能夠意識到現實的自己活在多深的謊言之中嗎？

　　雖然這看起來像是義憤填膺的質問，但也許欺騙自己並不是罪，活在謊言中的人並沒有錯，因為它保護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某個曾度上謊言也使得自己安全，葛瑞塔Gerda起先認為自己愛上了一個謊言，愛上一個偽裝成值得愛的騙子，但後來他發現，其實脫下裝甲後的莉莉Lili一樣讓她喜愛，她喜歡的並不只是因為艾納爾Einar是一個男人，而是他的細膩與豐富的思想，她的美麗和柔軟的勇氣，但這並不意味著戳破謊言是美好的結果，她失去了她的丈夫甚至失去了她還身為妻子的一點自我，她必須一個人在外工作交際應酬，雖然葛瑞塔Gerda不對這件事情反感，但當她感到孤獨與軟弱的時候她沒有了那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幫忙家務的好姊妹，也許感情看似和平，但當彼此無法產生對彼此的需求也無法滿足對方的依賴時的愛仍然是一種愛，葛瑞塔Gerda用她的勇氣去給予她所能給予的支撐，因為謊言營造出的安全轉瞬消失而承擔了犧牲的責任，艾納爾Einar作為一個丈夫確實對她的妻子造成了傷害，正如同莉莉Lili對於他的傷害一樣，他幾乎不在作畫而去百貨公司賣香水，半輩子的努力與才華淪為不值一提的幻影，從巴黎回到丹麥，他不在是他而成為她，穿上女裝與換個身分不再能滿足莉莉Lili，艾納爾Einar決定把身體交給她，成為歷史記載第一位進行性別置換手術的人，雖然最後失敗了，但莉莉Lili並沒有死亡，更應該說，她因為這樣而真正活了過來。

　　與其說這是一部關於性別的電影，我認為導演對於愛的多樣性有了不可思議的安排與力量。艾迪．瑞德曼Eddie Redmayne去年以【愛的萬物論The Theory of Everything】挑戰史蒂芬．霍金的漸凍症勇奪奧斯卡影帝之後，再次挑戰內心變化如此深層與複雜的角色可以看見這位三十四歲的演員帶有強烈的想法與野心，性別意識轉換表現在細緻的肢體上面，和【霸王別姬】相比他沒有龐大的背景和故事去襯托電影而須依靠眼神和言行舉止去進行角色的詮釋，這是這部片對於自我認同及性別意識的層面，但這並非其最吸引我的部分，自我認同在心理學時代已經是被反覆抽離的故事，但謊言破滅之後的影響與傷害是許多創作者無法也不願甚至難以處理的問題

電影中妻子葛瑞塔Gerdar有更多發揮以及賦予我思考的問題與答案，她對於丈夫的愛幾乎可以說消失殆盡，但愛不只是愛情的熱烈與甜蜜，還有一種像是家人一樣的關於與溫暖，也許它不是轟轟烈烈的卻恆久的存在支持彼此，但家人的愛也有其有限性，它無法滿足許多個人的渴望與需索，對於男性和女性的愛，或者是說對於純純粹粹一個人的愛，關乎其外貌、才華、想法、個性，愛是如此多樣而不可思議，不過要愛到深入一個人本質的靈魂，是連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而這個角色卻是如此艱難、掙扎與不安，瑞典演員艾莉西亞．維坎德Alicia Amanda Vikande作品有【安納．卡列妮娜Anna Karenina】、【人造意識EX MACHINA】、【紳士密令The Man from U.N.C.L.E】多元且豐富，是絕對值得關注的女演員。

而我自己也很喜歡在電影裡面演出同志畫家的班．維蕭Ben Whishaw，【香水Perfume: The Story of a Murderer】裡面的葛奴乙、【雲圖Cloud Atlas】中的鋼琴學徒和007系列的Ｑ等角色都令人印象深刻，在電影之外他也是用其勇氣去與愛的人相愛並且和作曲家男友結婚，證明了世界並不會傷害認真做自己的人，只要相信就充滿可能。

　最後提一下這部電影的法國配樂大師亞歷山大·戴斯培Alexandre Desplat，繼【王者之聲The King's Speech】後第二次和Tom合作，作品有【班傑明的奇幻旅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The Grand Budapest Hotel】、【模仿遊戲 The Imitation Game】和【亞果出任務Argo】等，更以【色，戒】拿過金馬獎最佳電影配樂。

7/10－－－－－－－－－－－－－－－－－－－－

　　這是這一季的性別電影第一槍，雖然就性別之外有更多東西，我也期待後續的其他性別電影有更多驚喜，我在趁情人節和我自己去看，只是希望李奧納多不要想不開啦，奧斯卡也不是看誰可憐就頒給誰啊。